文/马庆云
蔡成杰导演的电影《北方一片苍茫》，院线上映的时候，我这边没有排片，一直等到今天才在网上看完这部影片。
电影故事与《hello！树先生》一脉相承，讲的依旧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农村人，如何一夜“得道升仙”的故事。
关于《北方一片苍茫》这个得道成仙的故事，我们当然可以当做一个简单的小寡妇如何成了半仙儿的故事会来看。作为“故事会”内容，该片也确实挺有趣味。小寡妇总是误打误撞，最终成就了自己的几次一语成谶。
而从另一种现实来讲，北方农村也确实存在这类半仙儿“人才”。而这些“人才”在得道成半仙儿之前，也各有自己的故事。但往往经历悲痛，或者人生逆境，最终“修成正果”，能给大家“驱灾辟邪”“保卫平安”了。
在北方农村，也为这类儿半仙儿提供非常强大的生存土壤。中国土地上，越往北，越严寒，土地也越贫瘠，造成农村的生存举步维艰。举步维艰的生存状态，是半仙儿们能够获得农民认知的巨大前提。在艰难的生存现状面前，大家开始宁可相信这些没有科学逻辑的判定。
现实的农村世界，十里八乡也总是会出这么一个半仙儿。他们扮演的色彩往往是给最贫苦的生存者一丁点的精神慰藉罢了。在《北方一片苍茫》中，更是出现了“忏悔堂”这样的符号化的建筑，与半仙儿又是何其异曲同工。
这还是从纯正的现实角度来看《北方一片苍茫》。剧中表现出来的人物在现实世界是广泛存在的，甚至能够作为中国农村的一种典型人物。不过，电影在创作的过程中，典型人物也势必带上创作者自己的思想，而这个人物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农村神婆子，更像是创作者的一种自况自比。
编剧蔡成杰，才是这个真正的成仙儿小寡妇。他为这个小寡妇注入的价值理想，甚至人格品性，都远已超过了农村普通女青年的素养。因此，我们可以在《北方一片苍茫》中看到一个人格分裂的小寡妇，甚至于可以看到一个精神圣母一样的小寡妇，这个人已经超出了自己对生存的基本需求，转而为整个的地域时代甚至历史进行服务。
在剧情中，小寡妇可以为患病瘫痪的四爷洗澡，以鬼魂惩戒的方式抽打那两个侵害幼童的畜生，更是对农村贫苦百姓贩卖自己的两个闺女而痛不欲生。这些“得道成仙”显然已经超越了所有农村半仙儿们的个人金钱生存欲望，转而成为一种知识分子对于国家民族要往更明朗处走的欲望。
蔡成杰把小寡妇写成了自己灵魂闪光点处的自己。在中国，大量知识分子都有一种极强的家国天下的服务欲望。这是传统中国社会早已形成数千年的读书人大意识大传统。尤其在不得志的状态中，读书人更愿意在坚信中畅想自己对整个大族群的伟大价值，并且践行伟大。这一点，好比西方人信仰上帝。
看明白这些，便能很轻松的明白，为什么在《北方一片苍茫》里面，小寡妇即使得道成仙，还是被村领导带人破百家尿了。村里边废弃的荒山，出租给了小寡妇的同学，而这个同学在山上发现了金矿，村领导要带人抢回来。他们之间，势必爆发一场大战。
小寡妇当然要去阻止。这是知识分子的一种道德上的对族群的大义务。但是，在金钱面前，这种半仙儿对民众的震慑力量，也必然成为狗屁。我们在金钱利益面前，鲜有畏惧鬼神者。唯有已经坐稳了获取金钱利益的位置之后，才会拜名山访神仙，供奉几个让自己也高升的牌位。
而剧情最终被泼尿的小寡妇，她真的可以预见到灾难吗？这一刻，她不过是知识分子的精神上身罢了，哪是什么鬼神上身啊。知识的最大价值便是预见未来，让我们更清醒地认知到要走的路有多艰辛，甚至于到底应该往何处去罢了。可是，在大量的时刻，大族群走起来的路往往选择错误岔路。面对这种选择，作为小寡妇意象存在的知识分子不过是个被泼尿的“玩意儿”罢了。
无论是韩杰的《hello！树先生》，还是郝杰的《美姐儿》，更或者是蔡成杰的《北方一片苍茫》，主人公都是因为某种形式的苦难而进入了一种疯癫的状态。这种疯癫，确实存在现实世界中的大量农村精神病的影子，但创作者，却往往以这种精神病自比罢了。唯有对国家民族的大情感，才有这种对国家民族的大疯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