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看了《万万没想到》点映场，竟无语凝噎。《煎饼侠》是以低预期得到了一个“万万没想到”，而看《万万没想到》则是以一个高预期得到了一个大写的WTF。昨天读叫兽一个专访，他回答道“我不是一个文艺的人，《万万没想到》从根上就想拍一部商业片，只是创作过程中为了追求逼格放弃了很多笑点，现在看有点后悔。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把笑点都拿回来”。我终于大致可以总结自己的直观感受：《万万没想到》治好了叫兽的自卑，治瞎了电影。
今年是网剧改编大电影元年，从年初的《十万个冷笑话》，暑期档的《煎饼侠》，一直延续到年末的《万万没想到》，有意思的是三部电影源头都是“段子剧”，短、平、快，解构与拼贴，鲜明的互联网特色。再往前可以追溯到《老男孩》大电影，网络动画短片《李献计历险记》(动画版 真人版)的大电影。网络原创内容开始给电影院输血，互联网也成为实现草根电影梦的终南捷径。之前有一位视频网站内容负责人提到过：互联网应该生产符合网络媒介特质的内容，而今年，IP孵化的概念风生水起，这些充满互联网特质的内容进击大屏幕岂不是南辕北辙？
1、大鹏懂得藏拙，叫兽却在露怯
网络达人经常会被迫面临两难的窘境，一方面，在互联网平台得到了广泛传播和高度认可，另一方面再进一步拍电影的话，原有的创作内容和风格很难撑得起一部电影的内容。《老男孩》把故事背景放在了美国，加入了黑帮元素，希望用异域风貌来做填充；《十万个冷笑话》用“时空大混乱”的架构把原版故事中不同文化背景和时代的人物来聚在一起，通过“关公战秦琼”来拉长篇幅；《煎饼侠》相对巧妙，用“戏中戏”的方法快速建立起一个观众可以理解的情境，同时通过穿插不同的遭遇来完成叙事。
《万万没想到》是如何做到的？加特技，吊威亚，拍冗长的动作戏……可以理解叫兽是希望处女作在工业标准方面做些努力，但是这些外壳既没有把散落的碎片化表达包住，还影响了喜剧效果，自以为的肥料其实都是废料，谁看《万万没想到》是奔着特效和动作去的？通过“大数据”分析选择了西游记来包装故事，但基本和唐憎师徒没多大关系，又像是一次篇幅填充。依然是碎片化的表达，但是干扰物太多，有些桥段更是形式大于内容，这是《万万没想到》最大的问题。
把《万万没想到》当成一部电影来谈论过于残忍，但邯郸学步，作为一部喜剧，笑不起来就太尴尬了。相比之下，初执导筒的大鹏是非常聪明的，他没有自不量力去拍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中国版超级英雄的故事，而是去拍一群废柴借助拍超级英雄电影重新确立自我价值的过程，所谓一群屌丝逆袭的故事。在这样的故事设置下，所有的不专业、不合格、出洋相、违和感都只能转化成喜剧元素给电影加分。从这个角度来讲，叫兽的《万万没想到》不懂得“藏拙”。
“《万万没想到》讲了三种人，生来就是英雄的人；终日里梦想成为英雄的人；有能力做英雄却不愿意承担英雄责任的人”。叫兽称，拍前没想那么多，但是一个影评人发了这样一段话给自己，之后所有关于影片主题内涵的提问，他都会复述一次。其实大部分网络段子剧，无意义就是最大的意义，无厘头不就是无意义，升华反而露怯。
2、拍屌丝逆袭何必舍近求远
几部网剧IP大电影，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神曲（《小苹果》、《大王叫我来巡山》、《五环之歌》）助攻，腕不够咖来凑（刷爆人情贴），都在讲逆袭……看上去似乎特别符合某公总结的“屌丝购票心理学”：一要有IP，二要有明星，三要有逆袭。
“屌丝”文化能够持续这么长时间，说明它描述了一大部分人的生存状态和精神风貌。“屌丝”这个词有争议，中性的说法叫“废柴”，英文叫“loser”，最近几年比较重大的公共文化事件，都能看到这样一种颓废而又不甘心、要张扬的群体风貌：从微电影《老男孩》的引爆互联网到“旭日阳刚”把《春天里》唱到春晚，网剧更是“屌丝精神”的阵地，除了《屌丝男士》的渲染，《万万没想到》中的经典台词“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鲜活地描绘了一个“屌丝”的形象。
拔除《煎饼侠》里刷脸的明星，电影的内核其实和微电影版本的《老男孩》没有多大区别，尤其是废柴联盟成员在拍摄计划终止之后回到各自生活里呈现的辛酸图景，特别像是《老男孩》里曾经的热血小伙伴长大以后都成了路人甲、被现实生活羁绊的片段。《老男孩之猛龙过江》在神曲《小苹果》全民感染的营销攻势下，没有成为现象级电影，最根本原因在于，它背离了《老男孩》微电影最核心的特色：真诚。《老男孩》之所以令那么多年轻人共鸣在于，它为80、90后书写了一次成长史诗，除了唤起集体回忆，那种“未曾绽放就要枯萎”的痛感和大多数正在经历的人生沉浮产生共振。而电影版为了营造“大格局”，拼凑了韩国、美国的场景，完全成了闹剧，一点现实主义的基础都不存在了，当初的真诚变成了赤裸裸的媚俗。
叫兽拍大电影选择西游题材也是一个比较短视的决定。和《老男孩》横冲直撞美利坚类似，拍屌丝逆袭放置在古代既没有借到西游记的东风，从表达效果上来看也是舍近求远。又不是严肃题材，讽今何须借古？拍一个当代题材的故事会更加游刃有余。叫兽或许还是心虚，认为抛不开碎片化的表达，需要用视效来做“遮羞布”来表达自己对电影的敬畏感，而西游正好可以做到，这种选择无异于自宫。
3、IP包袱也沉重
单就网剧、电视剧大屏幕孵化来看，很大一部分完全抛开了原先的故事构架。《煎饼侠》只保留了原版故事大鹏演大鹏的设置，《咱们结婚吧》、《北京爱情故事》(观剧)也都是新故事，有趣的是二者都选择了水果拼盘的故事架构。IP对于这些电影而言，仅仅是减少了营销成本而已。并不是一定要抛弃原来故事，而是原IP的故事内容不适合做成电影。那些没有勇气另起炉灶的主创们只能背负IP的包袱。
从电影市场的角度来看，不管是网络小说还是网络剧，各种新势力被电影业收编根本原因在于“地主家没了余粮”——电影圈的旧格局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市场容量。电影市场的高风险和门槛也使得一些新锐导演无法获得资本信赖，于是先做个网剧赚声吆喝再进军大荧幕就成了一种时髦的“曲线救国”。2014年被称为互联网剧元年，时下热门的网剧大都跨越了段子剧的阶段，并且不少都宣布启动大电影项目，或许在改编过程中的IP包袱比段子剧更小一些。
美国电影市场通常会通过独立电影来引进新鲜血液，圣丹斯独立电影节就捧红了不少影人，如《性、谎言和录像带》的斯蒂芬索德伯格，《记忆碎片》的诺兰等一大批独立电影导演，最终都进入到好莱坞系统，更不用提录像店主出身的昆汀塔伦蒂诺。而在中国，独立片导演大多自说自话，没有融入主流市场的自觉性，不具备为市场造血的可能性，也许宁浩是个例外。
《万万没想到》提前点映获得了一亿多票房，生意是成了，但口碑确实砸了。在《寻龙诀》和《老炮》两部高口碑电影交替压迫之下，票房的天花板有限，《煎饼侠》的票房奇迹可能望尘莫及了。文/杨文山
